年輕人一臉憂傷問大師:「我非常努力,為什麼掙不到錢?」
「怎麼會呢?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很富有呀。」
年輕人露出不解的樣子:「你一定看錯,我那有什麼錢。」
大師搖搖手說:「不!你不是有錢,而是富有,該有的全有,不該有的全沒有;你也許沒什麼身外之物,但有一雙好手,好腳,好身體,單靠它們就可以賺了不少錢,買到你想要的東西了。」
年輕人聽後悻悻然離開,看來不服與不信,口中喃喃自語著,不過大師的話,我倒是聽懂了。
我深刻明白,在大師眼中,價值與價格鐵定不同。
年輕人看見價格,只懂帳面上的數字,大師看見的是價值,關心帳面下的意義。
錢不是萬能,沒有錢萬萬不能一詞,我一點都不敢置喙,那是事實,但也不能遺忘,並非什麼事都可以用錢來衡量的,哲學家說,錢可以換得到的全是小事,換不到的才是大事,完全換不來的,就大事不妙了;很多戮力終生的人,都只在為小事忙著,剛從職場退休的友人,心有所感的說,三十年的歲月只換得壓力‵忙碌‵疲倦三寶,真是不值得。
價格不是不重要,但價值更重要;打個比方,一千元的紙鈔,無論如何懂得精打細算,也不可能變成二千,三千,或者五千元,這是價格的侷限,同樣一千元的紙鈔,確又可能變出渾圓艷紅的樣貌;隨手從口袋裡取出一千元的大鈔,對我來說並不困難,我常常利用它做些有意思的事。
加滿油箱,懷著輕鬆的心情,我便能開著車出發了,一路哼唱,看著山海,往野柳‵萬里的方向前進,不到一小時,我已停好車,躺在海蝕平台上,任由野風吹拂,諦聽海潮輕唱,放蕩思緒在曠野中冥思,之後踩著晚霞暮歸,那一天,根本花不了一千元,但我賺足了風花雪月,蟲鳴鳥叫,這便是價值了。
同樣的一千元,我也曾在台北市新生南路的紫藤蘆中耽溺一整個下午,從火熱的正午,坐到日暮的黃昏,點了一壼金萱,幾盤茶食,慢慢沖泡,便讓思緒自由來去,任憑壼中的水沸了,溫杯,下茶,聽音,沖泡,再煮沸,沸了再泡,泡了再煮,煮了又沸,讓時光從三十年代的自由主義,泡到廿一世紀的新貧主張。
在霞光中,我一腳跨出紫藤蘆的大門口,馬上由古人變成現代人,並且雨露均沾的帶走一疊浪漫。
我身上帶著一張了千元大鈔,這一回我慢條斯理的逛進政大書廊,為什麼是政大書廊,哦,因為我是政大畢業的,離不開母校,就在方圓一里地擇了一處小窩定居下來,閒來無事便逛逛書廊,偷取一點知識,買幾本中意的書回家,挑燈夜讀,舉棋擺譜在文字之間,得一點文字食糧;不打折的書店,一千元頂多買三‵四本書,但在此處可以多買一本。
一千元,買到了一種叫做閱讀的樂趣。
依舊只有一千元,我把它塞進口袋裡,走進一家咖啡豆專賣小屋,推開門,一股香氣溢流而出,充滿獨特的味道,咖啡屋布置典雅,品味高貴,老闆人文氣息濃厚,不等我開口尋問,他已湊過身來,向我上了一門咖啡課,我第一次這麼詳細了解到巴西‵瓜地馬拉‵牙買加‵印尼‵葉門‵墨西哥等等產咖啡產國間的不同;我偷偷窺見,每一包咖啡都有標示著出處,品名與價錢,而且全在千元之內,我一時迷炫,最後買了兩包,共八百元,其中一包研磨成粉,隔天清晨,朝露未乾之際,我取出一匙,用滴水穿石的方式,濾出一小杯濃湯,緩緩的由口舌喉輕輕滑過直抵胃部,曼妙極了。
區區一千元,原來看似不多,其實不少,它有如魔法,可以變出優雅生活,精緻人生。
價格者,體會不出如此曼麗的格調,他們只把目光投注在收入,以為多就是好,而且愈多愈好,但月入十五萬元的友人,卻一直活得不好,他大概忘了把消費列入計算,收入減去消費,得出正數的才有幸福,得出負數的就是不幸;他有很好的工作,優渥的收入,但卻管不了野心與慾望,入不敷出,活得不太好;價值者,在乎人生的意義,不止用錢過日子,還懂得用心‵有情,另一位友人三番兩次提醒我,春花秋月夏星冬霜是從不向人索錢的,但卻給人回味無窮的記憶。
我終於明白,柴米油鹽醬醋茶,不可不要,但是琴棋書畫詩酒花,卻非要不可,我想兩者得兼,活出人生的況味。
閒散雅緻的生活觀,大約拜了蘇東坡之賜,理得大江東去,千古風流人物的真諦,一個人,一輩子,頂多一百年,的確不必什麼都要,忘了更有價值的生活;寫這篇文章的同時,報載台北科大教授林宏裕捐出1225萬給家扶中心,累積樂捐近七千萬的事,文中有一句話一直迴旋我心,他說:「我只是一個老師不是家財萬貫的大富翁,但收到家扶孩子寄來的信,才使我深刻體會,愉悅遠比物質享受還要快樂,我希望捐款幫更多人,財產不必留給孩子,愛心教育反而是給孩子最佳的財富。」
走文至此,我想可以停筆了,因為這則新聞,已替我的〈價值〉一詞提供最美的註解。
引用:游乾桂的桃花源 本文登於《財富人生》雜誌
http://blog.readingtimes.com.tw/ycg1206/archive/2007/01/18/457.html
這個網址已經找不到文章.但尊重原作者還是登出來.謝謝 ~